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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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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嘆了口氣,“本來我不願意告訴你的……就是怕你這樣。”

“不能瞞我。”明誠吸了吸鼻子,“給我半個小時,就難過半個小時。蕭崢嶸畢竟跟了我那麽多年。而且我兄長大概把我當成瘋子了。”

明樓讓司機停在路邊,趕司機下車自己走掉。

“在大哥這兒,想難過多久,就難過多久。”明樓捏著明誠的耳廓,“局勢再艱難,前路再未知,我們總要走下去的。”

明誠轉過臉去,拿了個靠墊把臉埋了進去,無聲地哭泣著。

他從小就這樣,再難過,都不肯哭出聲來。小時候還會紮進明樓懷裏哭,後來,再也不肯讓明樓看見他的哭臉了。

“以前你常說,第十八層地獄和第十九層地獄沒有什麽區別,”明樓的慢慢地說道,“我不是很讚同。”

“為什麽?”

“你這樣的心軟的人啊,”明樓感慨,“不會下地獄的。”

————————————TBC———————————

113.

明誠進了套房裏就往臥室的床上一頭紮去。

明樓在門口沈默了半晌,轉身去另一間的辦公室裏,拿出了他早就已經整理好的文件袋,坐去明誠的身邊,一張張地攤開了文件。

明誠臉朝下地趴在床上,聽著耳邊窸窸窣窣的紙張的響動,“別給我看了,我不想知道。”

“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明樓攤開了最後一張文件,“也不是蘇軒的錯。”

“我不想聽。”

“想意氣用事,就意氣用事吧。”明樓拍拍明誠的脊背,穿那麽多衣服還是能摸出又消瘦了些。

明誠聽出了明樓的言外之意,翻身而起,“你又打什麽主意,我不走。”

明樓擡眼看了明誠一眼,目光旋而又收回來,“鴟鸮已經把夜鶯暴露得很徹底了,蕭崢嶸完整的履歷和照片都早就送到了呂昇的手上,呂昇只是一時半會沒有下手——你們從天津回城的那日,蕭崢嶸自己開車離開,就被呂昇鎖定了位置。”

“別說了。”明誠不想聽。

明樓非要繼續說下去,“有沒有那個膠卷,她都難以逃出生天。那日事發突然,你也不能帶她回方家裏藏著;陰錯陽差的,呂昇想逼著她找到我們的聯絡點和更多的人,蕭崢嶸卻是誤以為蘇軒被抓,她到死也沒有……”

“聯絡點的人我能撤走的都撤走了,北平裏,和她有關系的,只有我一個了。”明誠垂下眼眸,“軍統也好,組織上也好,我是真的最後一個人了。”

“我不是人?”

“你遲早要回南京去,南京方面不能一直沒有人主持工作,李宇清那邊肯定也一直督促著你回南京重新執掌經濟大權——說白了,軍統的清洗遲早要洗到我的頭上,你不也是想留我在北平,我父親不可能坐視我被肅清而不管。”

看看,誰說明誠不理智來著。

明樓嘆氣,“你想得通最好。不要再糾結蕭崢嶸的事情了,你根本無力回天,說到底,她貿然出去送死,反倒會連累你。”

“人都死了,別怪她了,我沒有做到答應她的事情。”明誠揮手,打斷了明樓的話,“出去不出去,她都活不成了,說什麽連累不連累?是我不該隨手把那東西給她,還是我一再不肯強硬地命令她轉移,讓她一次次地拖後直到死都走不了?我怎麽就覺得,無論怎麽推脫,害死她的還是我呢?”

明樓的目光沈了下去,他知道明誠老毛病又犯了,“作為大哥的話你不肯聽,那我作為你上司的話,你總該聽一聽吧?”

明誠長出一口氣,應了聲是。

明樓知道明誠在賭氣,因為無處可撒氣,只能和自己賭氣,“你和夜鶯的關系超越了一般上下級的本分,這會導致什麽後果你早該有準備。不要說什麽同生共死的廢話,這種話太假,這麽多年了,你踩著多少人的屍體過來的,你想過沒有?”

明誠無法反駁。

理智扔在,感情卻翻江倒海地碾壓過去,避無可避。

“坐直了,”明樓肅然起來,“我現在代表中共南方局和你講話。”

“是。”明誠也肅穆起來。

“中共南方局冬至密電,已核查眼鏡蛇所交報告,情況屬實。鑒於夜鶯同志已經犧牲,北平鬥爭情況覆雜的事實,且青瓷同志情況特殊,特批覆:準許所請事由,即日起解除青瓷同志軍情線上一切職務,保持靜默,必要時候可轉移。”

明誠臉色由青變白,然後慘白一片。

喉嚨深處翻湧了許久的那口濁血終於慢慢地沿著嘴角流下來,他擡起衣袖擦,臉頰紅了一片。

明樓的目光漸漸柔和到了至深的地方,無數的質問憋到了明誠的嘴邊,最後一句也說不出來。他再一次地在明樓這樣的目光之中繳械投降。

明樓伸出手掌蓋上了明誠的後頸,捏了捏,兩人湊近了一些,他輕吻了一下明誠的額頭。

“離開吧。”明樓的氣音恍如魔咒,縈繞在明誠的耳邊,“你忘了,39年我們回來的時候,巴黎家裏的花園你才整修了一半,你不是說,要把那些看起來就沒有美感的青石板統統刻好花紋麽?你才完工了一半。房間墻上的壁畫也沒有上顏色……”

“我拼命了十餘年,到底還是沒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麽?”

“哪裏的話,”明樓親吻著明誠的眼角,這雙眼睛真漂亮啊,像黑曜石,“我愛你如珍寶。”

“所以沒有人會把珍寶拿出來,摔在塵埃裏。”

可是明誠卻視明樓如太陽,他窮盡半生去做誇父,卻發現至死追不上他的步伐。

南方局的命令,明誠不會再有奈何的辦法,剝奪一個戰士戰鬥的權利固然殘酷,然而明誠的身份不能暴露,一如崔中石。否則無疑於引起一場巨型地震,戰功赫赫的上海軍統站就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所有的功勳和犧牲都會被否認,死人難安;一旦牽扯到明樓,必然又會引發新一輪的對組織上情報人員的清洗,十數年的經營也會毀於一旦,活人也難逃。

“我獨獨不想在你面前軟弱。”明誠掙開明樓的手掌,聲音輕淺,“真的不想。”

“那就換過來。”明樓倒在床上,仰望著明誠的眉眼,曾經稚嫩的少年,臉上早已顯現出了棱角,冷峻而深沈,那雙眼睛卻一如既往地清澈見底,“把你卷進來,竟也成全了我這十多年,至少我還有個可以軟弱的地方。”

明誠轉開眼神。

“你心軟了。”明樓突然笑開了。

“我們小阿誠啊,最溫柔不過了。”明樓笑得眉眼都瞇了起來,“長大了,你們都長大了。以前我常常想,我不後悔自己走的路,但是還可以把你們留給姐姐——到頭來……”

明誠覺得這樣的笑容太刺眼了,明樓總是游刃有餘地等待著一切事情的來臨,不管是天崩地裂還是排山倒海,為數不多的幾次倉皇失落,一次是明臺找到了生父,一次是他找到了生父,一次是王天風死於明臺之手,還有呢?

不多了。

短暫的失措之後明樓總是迅速地振作起來,不管是很多年前那次他在南田面前露出馬腳,還是最近這一次,蕭崢嶸的死很明顯已經牽扯出了明誠。

“睡一覺,晚飯的時候回家去吧,和你父親談談。”明樓橫著倒在床上不讓開,明誠也倒在床上,明樓的呼吸聲離他很近很近。

他留戀這樣的氣息。

一如曾經的少年時光。

明誠是傍晚的時候離開的,走的時候沒收了明樓大半的阿司匹林。

明樓笑他傻,他又不是不會去再買。

明誠頂他,說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喜歡做自欺欺人的事情。

挺拔的青年大步走在傍晚的夕陽之中,金芒鍍滿了他的發梢,一步步地,一步步地向前。

方邸。

清晨鬧了那麽大的一出,方步亭如今仍舊是安然地坐在飯桌上,程小雲沈默地擺放碗筷,謝培東在廚房裏忙碌。

方孟敖在擦著櫥櫃上的照片,最新的一張,是方孟韋前些日子拍的:木蘭蹲在院子的草坪上堆雪人。

方步亭任由著明樓領走了明誠,不理會失去理智的方孟敖,雷霆手段,直接叫人進來把蘇軒拖走了。

方孟敖質問他。

方步亭的目光在方孟敖的臉上停留了許久,直到這個生死之間淬煉成鋼的飛行員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倉皇和無措之後,才慢慢地道:“你我都清楚,崔中石肯定是共產黨無疑。你如此堅持,是在告訴你的父親,你也共產黨?”

方孟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這個是自己父親的男人,產生了恐懼。

不是敬畏,是恐懼。

在方步亭的目光下,方孟敖覺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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